或许你们听到了,森林哭泣的声音。
那里本该长满漫山遍野的格桑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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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姐姐,森林在哭泣。”
女孩呆愣愣地看着电视里那场大火。
“姐姐,森林哭了。”
她扭头看向我,她的眼眶红肿,她带着哭腔,重复了一遍。
我看着那场大火。
树木庞大的身躯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惨鸣便轰然倒下,被火焰包围,无处逃生的梅花鹿一步步地后退,漂亮的皮毛被火舌舔吻。
我看见了风。
风不再是温柔的传讯者,它携卷起火焰,高高扬起头颅,将炽热的火焰传向远方。
存在了百年的树木轰然倒下,尚且年幼的小兽们呜咽着躲进妈妈的怀抱。
一切葬身火海,一切生灵在火焰中消亡。
我蹲下身子,轻轻地擦去女孩眼眶中大颗大颗滴落的泪珠,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,手轻轻地拍打她的背。
我哑着嗓子说:“是的,森林在为它的孩子悲泣。”
我闭上眼睛,不愿去看那生灵涂炭。
……
我是一名旅者。
我踏过非洲草原那狂野的土地,穿过雨水绵密的雨林。
从我成为旅者开始,已过了十余年。
我欢喜森林。
不,与其说是欢喜,不如说是热爱。
森林里的一切永远是温柔的,温柔的河流缓慢的流淌,温柔的花草安静地睡着,温柔的树木在轻轻地响。
一切很美好不是吗?
躺在柔软的草地里,闭上眼,轻嗅着若有若无的花香,你会感到,整座森林在轻轻为你唱起一只
支安眠曲。
但是席卷森林最多的,永远是火。
人类是上位者,火焰是执行者,森林是受害者。
2011年的瓦洛火灾,那座永远在欢唱的森林哑了嗓子。
森林的孩子在逃亡。
火焰在浓烟中若隐若现,它一次次举起了火焰的镰刀,森林的孩子在一个个的倒下,被火焰吞噬。
我当时在那旅行,只看见了浓烟压在了森林的上头,只听见了森林在无声呜咽,滚滚浓烟损了他的嗓子,他再也唱不起婉转的歌了。
消防员催促着我跟着村庄里的人一同离开,我只能悲伤地看着森林哭泣,然后转身离开。
但我看见了一团小小的红色。
是一只狐狸,一只浑身裹满了火焰的狐狸,他刺痛般的啼叫着,重重地摔倒在地上,再也没有爬起来。
他是红色的,不知他本是这般颜色还是血给他染红的。
我压抑着喉间将要迸发而出的泣声,转身离开。
2016年的乌塔拉坎德州火灾,那片幽深的松树林成了大海里的泡沫幻影。
相隔数千里的我,只能遥遥地捧起湿润的空气,不知是悲是喜。
我见过那片松树林,直挺的树干破土而出,直冲云天。
他们是沉默者,他们在碧天下思考,见我来到,虽未言语,却撒下了一层松软的松针,让我坐下来,倚着他们的树干绘下沉默者的身影。
他们在烈焰燃起时,是否还是一名名沉默者?是否会在火舌卷燃起干燥松软的松针时眷恋般地落下眼泪?
火焰席卷前,那是折不下腰的沉默者。
火焰席卷后,那是满目疮痍,焦黑的树枝颤抖着破碎。
时间一冲刷,谁都忘记了那片幽深的松树林,只余下了大地的伤痕。
我只愿称呼他们为“他们”。
火焰永不停歇,席卷了仲夏夜的荒原,带来了苦难。
森林何时才会停止哭泣,我们什么时候足以心安。
只期望有一天,满身疮痍的大地再次覆满鲜花绿草,火焰只在壁炉里熊熊燃烧,森林那把破损的嗓子能再次唱出婉转的歌。
于是我能重见那片我真切热爱的,孕育无数生命的地方的真正样貌——也应是我灵魂的故乡。